
講座影片:https://youtu.be/Whc_CcR7ZDg
11月23日禮拜六下午兩點,立法委員王定宇到台南社大(後甲國中池東樓教室)分享關於台灣半導體發展與台南能源配置的議題。因為台南的「護國神山」南科南部園區從一期、二期,到現在三期已經在擴建了,高科技業蓬勃發展,但是在都市快速擴張下,傳統社區卻沒有相對應的發展。在地居民如何跟「護國神山」對話,一起找出共存共榮的遠景呢?而現今又要興建火力發電廠,台南市民們要怎麼討論這些公共議題,政治人物又怎麼看台南的半導體業與地方發展?
王定宇委員在演講前先強調:「不是國家想要做的,就可以壓迫地方居民。」這個問題是台南市民在這裡生活,要一起面對的。不過,這裡要先回來談「護國神山」這個概念,我們好像到處都有神山,每個產業都有神山?神山到底是什麼?要成為神山,第一個是「轉換成本」,當你要換一個零組件、供應商的時候,轉換成本很低,消費者就很容易尋找替代品,護國神山就是轉換成本超高的;第二個「進入門檻」,門檻高低也是一個問題,門檻低就會很多競爭對手,被取代性就高。護國神山的門檻也很高。
第三個,商品是不是「不可或缺」?現在從玩具、家具到衛星,每個東西都跟晶片有關。所以美國拜登就把半導體列入國家重大基礎建設。有人就把半導體說成現代的石油,變成戰略物資。美國才提出半導體法案,對中國施加貿易禁令。半導體是絕對不可或缺的戰略資源。
綜合以上三點,在半導體產業,既不可或缺、不容易轉換、進入門檻也很高,所以這不是砸錢就能發展的。因此日本、美國才會找台灣合作。
王定宇這次到東歐,立陶宛的政治人物都找他談半導體,因為他們需要跟台灣合作。但台灣很難取代,像是日本熊本也不是最先進的晶片,美國設廠也面臨了一些問題,例如勞動文化上的落差。所以這十幾二十年內,要完全取代台積電是不可能的。美國人就想說要完全取代台灣,不如先保護台灣,保護全球依賴的半導體產業、全球利益,這就是「護國神山」的由來。
當然全世界也不斷想辦法取代台灣、降低風險,所以會要求「台灣加一」政策,要求台灣半導體業必須在海外也有生產基地,避免供應鏈出問題。這是一個三角博奕的狀態。王定宇這次出訪到各國的經驗是,大家都說願意跟台灣站在一起,只是需要台灣分享自己的半導體經驗跟技術。連越南都跟我們說要分享,但他跟越南人說:「美國晶片法案需要去掉紅色供應鏈,也要綠能供應,你們可以嗎?」所以各國都在努力爭取這個半導體產業。
疫情期間,就讓原本全球的自由貿易分工模式出現問題,例如法國會做精品包包,但沒有生產口罩的工具機,所以全球就開始回頭思考「本土製造」的重要性,或者「民主同盟圈」(非紅供應鏈)的重要性。
美國人就擔心,台灣的半導體太重要了,所以如果台海出現戰爭,全世界產業會陷入混亂。川普在上 Joe Rogan 的節目(美國知名網紅)說:「台灣太厲害了!搶走全球的晶片,我們不要再補貼台灣了。」但產業鏈調整並沒有這麼容易,全球目前還是需要台灣。所以美國人認為烏克蘭戰爭跟台海戰爭意義不同,應該把焦點放回印太地區。因為這裡牽動到的全球利益更大。
【下一座山:AI與算力的挑戰】
王定宇認為下一座山是「AI」(人工智慧),因為AI很貴、GPU很貴(計算AI所用的圖形處理器),也非常的耗能,所以說台南人很厲害,黃仁勳、蘇姿丰都台南人。摩爾定律說每18個月就會換代,效能就會翻倍,成本卻會更低。黃仁勳說他們早就打破摩爾定律了,因為他是用AI在設計AI,輝達跟AMD控制了幾乎全世界100%的GPU,但他們兩家都是用台積電的晶片,所以台積電幾乎也宰制了全球的硬體,也就是「算力」。
台灣國家算力就應該相對提昇,就要消耗很多的電。我們就需要供應很多電力,而且這些高科技企業都要綠能、再生能源。所以再生能源就變成非常重要的基礎建設、戰略物資。
輝達跟AMD未來也要進駐南部,就是大南方S廊帶,需要更多人才進駐,所以要吸引人才進駐,就要提昇生活品質。而王定宇的選區歸仁(沙崙),未來也會是AI產業的核心,甚至高鐵旁的中研院南部院區,也要成立量子研究中心。王定宇提到一個「主權AI」的概念(每個國家都需要建立自己的人工智慧)——現在AI的機器學習,很大量都是來自中國的資料,但我們在訓練的時候,應該也要導入大量台灣、本土的語言、資料,例如我們的本土語言、歷史文化等等。
【能源選擇的多元思考:沒有標準答案】
不過,有了產業之後,就會有外部成本,發展是需要代價的。
王定宇認為,面對能源選擇,每個人都會有不一樣的答案,甚至自己也會出現不同答案,你會發現這是一個同心圓,最外圈是國際局勢、國家安全、越往內是自己的生活圈。所以談到能源配置,可能我們自己都會短路,因為他認為在宏觀角度上,最有效率答案,可能不是大家都喜歡的答案,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。所以追求最佳方案時,沒有標準答案,沒有人應該是敵人。
台灣需要人才、需要一大堆刻苦耐勞的工程師。竹科的發展,工程師居功厥偉。而且他們生活穩定、收入很多、沒有不良嗜好。他們工作之外,也希望生活品質要好,很多人都是從國外回來的,所以很多人的孩子都要讀雙語學校,現在沙崙國中的雙語學校,說明會三間教室大爆滿,都新移民到沙崙的年輕家長。這就有個落差,當你的工作需要大量能源,可是另一方面這些員工也不希望住在火力發電廠旁邊。所以九崴不能放進樹谷工業區沒錯,可是要放在哪裡?沒有人希望放在自己家旁邊,這就是個大問題。
人才決定這個產業的發展,所以要留駐人才,如果這兩個命題矛盾時怎麼辦?
南科需要大量的水、電。王定宇跟立法院同事聊到,未來川普上任應該就會退出全球氣候公約,他們會用化石燃料,台灣就會面臨競爭力的挑戰。有人說要核能,但我在意的是核能的風險、核廢料的存放問題,這都是很科學、也很困難的挑戰,更何況核能不是RE100。
還有產業聚落,像是一個秤錘,我們的高科技聚落已經形成了,都在我們大南方。以前90年代到2010年,大部分產業外移,聚落移到中國,就變成產業空洞化。所以現在我們也要很密切關注高科技產業是不是有外移的跡象?日本有「雁行理論」,就是確保最先進、最精密的製造、技術留在日本,但其他組裝的低階工作都可以外包給外國。
台灣需要這個產業,耗能不是只有高科技業,台灣曾經是化工大國,非常耗能,但台灣要不要這些產業?以前要,現在可以有所取捨,選擇永遠不是絕對值,政策選擇經常是相對值。燃煤高污染,換成燃氣至少會降低pm 2.5,當台南市民面對選擇取捨的時候,是用一種「我絕對不要」的態度、還是願意有所取捨?這兩種不同態度,都沒有對錯。
如果樹谷把火力發電廠改成一個大型的「儲能中心」,抗爭會更小嗎?應該不會。台南自己發的電其實是不夠的,大部分都是高雄發電的,所以其實雖然整體是南電北送,但高雄承擔了比較大。供電安全其實是國家安全,重要的基礎設施,像是地震預警有45秒,這些時間就讓高鐵、工廠、能源等等重要設施有時間可以應對,這是非常重要的。
所以如果要發展需要這些產業,就要穩定的電力基礎設施、但符合RE100的能源目前沒辦法作為基載電力,例如太陽能、風能等等,有他的限制。
在這種矛盾、難解的情況下,王定宇提出了三個他認為可行的解方:
第一,台灣擁有全球最大的地熱場。我們要用挖石油的方式來發展地熱,這是穩定可以提供基載的再生能源,中研院的地熱研究也開始在做了。或許可以解決一開始的矛盾難題。
第二,中國有句話叫做「騰籠換鳥」,白話叫做產業轉型。我們現在產業發展、石化產業如六輕也算進裡面,我們是否有可能取捨?例如透過與他國合作、增加海外生產基地。台灣產業不能無限發展,所以我們進行選擇、更新迭代。
第三,電力運用部分,台灣在線路配電上浪費多少能源?其實「節電就是興建另外一座電廠」。10年前太陽能轉換率是22%,現在太陽能光電的轉換率是33%,就是多了30%的能源,這是很可觀的。目前台灣沒有缺電的問題,重點是調度、以及強韌電網。
【面對發展的社會成本,創造共榮的可能性】
接下來是提問的部分,現場及線上參與者問到:在大南方科技廊帶發展縣,南關線地區城鄉變遷下的農村、生態、文化的衝擊問題?
王定宇回答,關廟、歸仁有農業,竹筍、鳳梨,但佔比不大。所以我們的國土計畫區域必須劃分好。鄰近的沙崙農場有農業、生態,所以環評階段就要分隔開來。他認為科技、文化、農業聚落不是互斥,用科技業發展來保護生態,要思考清楚。大南方的變遷,一定會有一個廊帶,農業不會完全消失掉,但在廊帶上會有所取捨。高科技不是沒有污染,但我們要去處理、防治。最難處理的反而是人心,農業聚落本身反而想要發展,要如何兼顧國土生態保護,以及農業聚落的發展。農業聚落不該等於貧窮、落後,產業之間不該變成有排他性的發展。
觀眾問到:關於鄰避設施,委員如何看待回饋金的問題?
王定宇:很多反對設電廠的人,不希望談回饋金。但其實產業都會有個回饋鄰里的方式,這是個「藝術」,不是科學,透過回饋降低「社會成本」。如果回饋金只是要讓居民容忍污染的話,居民就會被綁死,社區也會死掉,我個人是反對的。回饋金應該是要提昇居住品質,例如有很好的公共建設、圖書館、游泳池等等,改善鄰避設施帶來的外部成本,所以我希望回饋金一部份是由政府來分配,做公共建設,不是全部都發現金,可以保留一部份、但不能全部。
這很像全球的碳交易,精華地帶把外部成本放到其他區域,這裡的生活品質好,但承受成本的地區呢?所以應該要讓承受的區域,獲得好的建設與回饋,例如醫院、交通建設等等,雖然有鄰避設施,但也會有好的公共資源。這就是很大的公共政策的倫理問題。
觀眾問到:台灣半導體發展會不會遇到天花板?
王定宇:菲律賓曾經是亞洲最富有的國家,沒有永遠的榮景,日本也有失落的二十年,發展一定有極限,15年前我們不可能想像現在坐在這裡談半導體,台積電還差點被中國紫光收購。台灣一定要持續投資發展,把最先進的技術留在本土。
川普內閣對台灣相對友善,但會跟拜登不一樣,他會希望半導體都移到美國本土,但這是不可能的。如果川普要加關稅,反而相關產業會外移,川普是商人一定都可以理解。
沙崙的發展,高科技產業跟尖端學術機構都進來了,量子電腦、海洋綠能、資安中心也會進駐。外來有K12雙語學校、成大沙崙醫院(南高屏醫院),這些人才的生活品質也都要兼顧,未來也希望同時保留200公頃沙崙農場、兼顧生態環境及農業。
在生活品質改善、服務設施強化方面,也要透過交通改善,連結周邊區域,讓歸仁周圍區域形成一個大的生活圈,不用把所有的設施全部都放在高鐵站附近,平均分配給仁德、關廟、路竹等區域,這樣會比較好。發展是有物理極限的,不是無限制就好,盲目發展反而可能會垮掉。平衡點在哪裡?科技是在服務人啊,不是人服務科技。
觀眾問到:再生能源發展是否不夠多也不夠快?
王定宇:目前需求端不斷提昇,不然臺灣的再生能源素質是往上走的,基載能源一定要克服。戰略物資如果有弊案的話,就應該徹底查辦,因為貪腐一定會影響產業效能。RE100是好的,但應付的方式應該盤點、找到新的方式。例如光電的量體縮小,效率提昇,是目前可以做的事情。
南科我覺得天然氣電廠蓋不起來,因為區域特性的問題。電廠最好是放在使用者家的隔壁,配電的耗損也是很大。但這是不可能的,這不是對錯、是現實。他就是一個「社會成本」的選擇。我們至少要三個把關:環評、民意、回饋。而普發現金是一個斷絕生路的做法。
面對居民反對的聲音,我們當然要尊重在地觀點,有些地方想要保存生態、不要建設,我們應該要尊敬這樣的意見。但是如果地方意見領袖的反對是「只要收錢就不反對」,這就是不好的反對,這是最危險的事情。這樣的產業一定完蛋的,這一定要排除掉。